林昱晌没想到就连茶水间的气氛都这么低落,本意是来散散心的他只好再次端着咖啡就朝自己办公室走去。
其实就像老张说的一样,他想,大概只有站在最前线的医护人员才会瞭解,那种生命从自己指间流逝的伤感,而他们却依旧无能为力,因为恐惧而战慄,做为一个医生,伤者的死去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影响其实不输给其他人,他们虽然和伤者毫无关联,断了这层医生和病患之间的丝,也就都一无所有了,但生命的脆弱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,所以依旧会有所牵动,每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然麻木时,有个瞬间,还是会为自责怀疑自己。
医生这行是一种信仰,他们扛着的是全国人民的希望,一丁点的差错都不允许出现,这才不枉他们所背负的一切。
──做一行业,贯彻始终,且不忘初衷。
这是林昱晌的座右铭。
办公室的空调慢悠悠的运转着,时间大概是21:30,尽管春初的天气凉爽晴朗,但林昱晌依旧觉得应该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一分鐘前连忍叩门进来,询问是否一同去吃晚餐,他摆手回绝了,只让他们为他带一份炒麵回来,整间办公室只剩下他喝着咖啡的声音,搅拌棒触碰杯缘发出清脆的响声,喀拉喀拉的莫名让人沉静下来。
就这么对着一堵墙发呆了好会儿,数着秒针究竟敲了几下,探讨一个没有答案且无意义的问题,一直到咖啡见了底,他才拿起不久前被他匆忙搁在桌上的患者资料。
快速扫了眼基本资料,是今天他负责手术的伤者,那个手术房前没人守候的青年──
姓名:曲渊
性别:男
年龄:24
生日:**年08月01日
职业:艺人
艺名:曲深
……
一条条资料整齐罗列在纸上,小至最基本的身分证明,大到以往大大小小的病例,一一排列在上。
看着令人乏味的白纸黑字,深吸口气,然后叹出,感觉到气管内的气息通往肺部,而他的目光却在接触到两字时稍稍有了起伏。
艺人?那年纪轻轻就差点残废的青年是个艺人?
林昱晌轻挑下眉。
还挺意外的,因为对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,「艺人」二字好像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感觉。
在意外之下,林昱晌脑中浮现青年不算轻的伤势。
不过伤成这样还能继续从事这工作吗?粉丝应该很难接受吧。
就算接受的了,不用多久就也会被遗忘了。
人生很多时候接是如此,长江后浪推前浪,前浪死在沙滩上,周而復始,万年不变。
当人站在最顶峰时,就代表得开始走下坡路了。
林昱晌把资料当扇子挥了挥,随后夹到资料板上整理好,拿起皮夹和手机至停车场准备开着车回家。
又是一天工作日,出于好奇心和职责所在,林昱晌在病人可以接受探房后的第二天大清早就去探望了。
早晨的医院十分寧静,虫鸣鸟叫显得响亮,地板上的白色大磁砖被清洁人员扫的一尘不染,丝毫没有前几日那般兵慌马乱,被从其他科调来的医生也都回到了自己本所属的岗位,继续过着再普通不过的一天。
一路上晃悠晃悠,先是买了份早餐顺道带一份给连忍,在他办公室吃完后,才一本正经的出现在曲渊的病房前。
他特意将曲渊的查房顺序放在了后头,现在只要查完这间,他就可以回办公室处里其它事情。
不过他倒是没着急得进去,因为在他迟疑地打开房门前,里面传出了女孩子的声音。
五楼的病房都是独立式的,想当然曲渊位于五楼的病房也是独立的,看来是家属来探望了,还以为这人做人是有多失败,开个这么重要的手术,外面就等着个经纪公司的人,这不寒酸,什么叫寒酸?
不过林昱晌还没来得及听墙角,庆幸青年脱离寒酸的一份子,眼前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,林昱晌离的近,差那么点就撞着鼻子,好在闪的够快才没酿成大祸。
他见一位穿着打扮性感火辣的女性从病房里走出,一身的名牌,高调奢侈,浓妆艳抹,不禁让他有些反感。
只见女子先是把门甩了,重重的翻了个白眼,随后才看见林昱晌有些傻愣地站在门口,看她的举动原本是想破口大骂,但一看见他那俊俏的脸庞,再观察出眼前的人做的是份高薪水的工作后,及时煞住了车,送了个曖昧的秋波给了他,差点把林昱晌恶心的反胃。
等女子扭腰摆臀走远后,他难受的捏了捏鼻子──那女子身上的香水味简直不敢恭维。
他是个很注重味道的人,最怕的就是女孩子的香水味,淡淡花香就算了,闻了也精神,但浓的跟恶水一样的是昨晚没洗澡,隔天喷个香水掩盖一下吗?
就算再给他重新投胎一次,他还是不可能接受。
扑平白大褂上的皱纹,整理好表情,林昱晌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进到病房中。